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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苏/米露】一点碎的,一点新的 04

本章梗概: 论了不起的伊万·布拉金斯基是如何同时坑害两位养父和未来男友的。

(我还挺喜欢这章的题目……)




一点碎的,一点新的/Something Broken, Something New



四章    婚姻,爱情,坟墓



伊万·布拉金斯基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在面前的桌子上摊平一张印着金色字母“B”的信纸,举起钢笔,深呼吸,接着写下了第一个字母。


“斯捷潘·布拉金斯基先生,作为你收养的儿子,我认为有一件事我们必须谈谈。在过去的五年里,我目睹着——”


伊万停住了笔尖。


他并不是在给养父写信,而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父子谈话写台词。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而拥有大量目睹斯捷潘和伊利亚吵架经验的伊万,不至于天真到以为自己能毫无准备地从斯捷潘嘴里得到任何实质信息。


“我目睹着你每到圣诞节来临时就会逐渐堕落到这种醉醺醺的——”


伊万划掉了“醉醺醺”,改成“悲惨”。


“悲惨的境地,除了喝酒什么都不干,就好像你想用酒精把自己淹死似的。我不是暗示说你有自杀倾向,但考虑到这个特殊的日期,我确实怀疑你是想借此忘掉一切。别否认,我们都知道五年前的圣诞节发生了——”


伊万的手机“叮”了一声。伊万瞥了一眼屏幕,发现伊利亚·布拉金斯基发布了一条新的Ins。


伊利亚确实会使用各种社交媒体。他是一位出版社编辑,而如今作家们也愈发仰赖于社交网络推广自己的作品;这就意味着伊利亚也需要在各类社交媒体上推广新书,推广作家,与读者和文学界的各类人物互动。


他新发的一条Ins说:“每年圣诞节前后,我都会去一趟高门公墓。这里埋葬着许多伟大的作家、诗人、艺术家,从乔治·艾略特到道格拉斯·亚当斯。这些是我去年拍摄的照片,而明天我会再次前往那里……”


伊万没有再读下去。他手中仍握着笔,陷入了思考。


他的原计划是询问斯捷潘想不想和伊利亚复合。


但是这绝不会是个容易的谈话。


他需要一个能观察到斯捷潘不加掩饰的、真实情绪的机会。


而眼下他掌握了伊利亚的动向。


伊万扔下手里的笔从椅子上蹦起来,直奔斯捷潘的书房。



“什么项目会需要你去高门公墓?”斯捷潘侧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伊万。他翘着腿斜靠在转椅上,手肘支撑于桌面,指节抵着下巴。


“哥特文学,”伊万说,“我下学期要上那门课。”


“是吗?”


“我跟你说过。”伊万抄起双手。伊利亚就不会忘掉这种事,他心想。


“你不是可以坐地铁去?”


“坐地铁也需要走将近一英里,”伊万说。事实上那段路程有一大半可以坐公交车过去,但斯捷潘当然不会知道这种信息。“你真的忍心让我在这种天气里走那么一大段路?”


“天气?”斯捷潘摊开手,“万尼亚,你是个俄罗斯人,伦敦的冬天根本算不上冷。你每天早上出门散步可没抱怨过天气。”


伊万稍微抿起嘴唇:“好吧。我只是觉得——你知道——这个圣诞节我们根本没作为家人做任何有意思的事。”


斯捷潘挑眉:“你对‘有意思’的定义是去墓地?况且你也清楚那里根本不方便停车。万尼亚,你是个成年人了,不该总要爸爸开车送你。”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最后,伊万先移开了目光。他叹了口气:“好吧。那么我就去回复那个同学,让他明天开车送我吧。”接着就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他听到斯捷潘在身后说,“什么同学?”


“哦,你知道,就是学校里的一个男生。他也要去高门,就问我要不要搭他的车,顺便和他一起逛逛,”伊万转过头,对斯捷潘露出一个微笑。“别担心,就像你说的,我是个成年人了。”



伊万回到自己书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抄起手机,给阿尔弗雷德·F·琼斯发了一条短信。


计划变更。我准备安排让他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见面,但是你得跟着一起来。地点:Swain's Ln, Highgate, London N6 6PJ


阿尔弗雷德连续回复了三条:


安排谁见面?


为什么我也要去?


这他妈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搜索出来是个墓地?????


伊万翻了个白眼。


当然是我的两个爸!伊利亚明天要去高门公墓,但斯捷潘不知道,我刚说服他明天和我一起去那里。


阿尔弗雷德连续回复了两条:


好,这很好,我很为他们高兴


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伊万呼出一口气。他原本以为说服斯捷潘去高门公墓的计划要以失败收场,却没想到自己竟急中生智,编出了一个不存在的“同学”,引起了斯捷潘的警惕。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斯捷潘表示他很乐意见见这位提出要让他养子搭便车的“同学”。


在伊万解释了这一切后,阿尔弗雷德良久没有回复,久到伊万不禁开始担忧美国人是不是吓得拉黑了自己:也许他不该这么紧逼阿尔弗雷德,毕竟他们才认识了没多久。


他的手机叮了一声。


阿尔弗雷德说:


好吧,但你回头得给我点补偿!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我要装作你的同学对吧?


伊万甚至没注意到自己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他写道:


别紧张。你不是来英国交换一学期吗?只要跟他说你交换的学校是UCL就行了。


阿尔弗雷德立刻回复:


什么你是UCL的学生吗?!我交换的学校就是UCL!!!


伊万沉默了一会儿。


他突然有些后悔。他从不跟学校里的人谈起自己的家庭状况,如果早知道阿尔弗雷德一月中旬就要到他的学校来……


伊万努力宽慰自己:从好的方面看,这意味着开学后他和阿尔弗雷德可以经常面对面商讨战略。




阿尔弗雷德站在霍洛威路公交站牌旁,两手插兜,两脚交替点着地面,伸着脖子观察马路,但他期盼的公交车连尾气的影子都见不着。他掏出手机查看时间:自他走出地铁站,已经在公交站等了快十五分钟了——再这样下去他绝对赶不上和伊万约定的时间。


美国小伙重重叹了一口气。他打开谷歌地图,研究了一番路线,将手机放回羽绒服口袋,拉上拉链。他深呼吸了两次,放低重心,接着就开始了奔跑。


路途中横穿某个公园、上坡下坡的时候,阿尔弗雷德不禁询问自己到底怎么就落入了这种境地——


昨天,他答应了伊万在高门公墓见面后,就冲到楼梯边缘,对一楼正烧水泡茶的表哥亚瑟大喊:“我明天和人约了去高门公墓!”


“和人——和谁约?”亚瑟抬起了眉毛。


“放心,是学校的同学!总之我和人约好了,你就不用带我去了!”


“你确定吗?”亚瑟不无遗憾道,“我可是能给你讲好多——”


“我确定!”阿尔弗雷德打断了他,“你就别管了!”


是了,仅仅是因为亚瑟坚持要带他来高门公墓并且准备全程解说,阿尔弗雷德才同意陪伊万来这里。虽然伊万带着他爸,但他至少不会像亚瑟那样用鬼故事塞满阿尔弗雷德的耳朵——阿尔弗雷德是这么希望的。


当阿尔弗雷德终于气喘吁吁地冲进高门公墓那宛若城堡外墙的接待处,他一眼就看到了身穿米色长风衣、围着白围巾的伊万,以及他身边的一位穿着黑色长风衣、围着米色围巾的男士。


“你好,阿尔弗雷德。”伊万说。


呼吸尚未平复的阿尔弗雷德扯出一个笑容:“你好,伊万,呃——”


穿黑色长风衣的男士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同伊万相似,他面色苍白,有一头铂金短发,一双鎏金色的眼睛盯着阿尔弗雷德的脸,锐利得像只鹰。


他伸出手,露出凉冰冰的笑容:“所以你就是万尼亚的同学?我是他父亲,斯捷潘·布拉金斯基。”




“啊,加利福尼亚,”斯捷潘说,“如果不看山火,气候确实不错。你们的UC伯克利,”他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阿尔弗雷德,“裸奔的传统可是相当有名。”


“呃,是这样没错,”阿尔弗雷德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伊万,可是后者正饶有兴趣地拍摄一块刻着两只鸟儿的墓碑,似乎完全不关心阿尔弗雷德和自己养父的谈话。“不过,我不是伯克利的。我在UCLA上学。”


“我打算去那边。”伊万指着一道岔路。


“当然,随你,”斯捷潘说,跟上了他养子的脚步,视线仍集中在阿尔弗雷德身上。“啊,那就是说你恐怕没有参加过那项活动。你在UCLA学什么?生物工程?商学?总不会是文学吧。”


“哦,我学的是考古。”阿尔弗雷德回答。


“考古,”斯捷潘若有所思,“这倒是有意思,在美国学考古。你们建国的历史这么短暂,却热衷于考古,是出于某种代偿心理吗?”


“我,我不太了解这方面。”阿尔弗雷德干笑。


“至少你现在在伦敦。这座城市的历史——”


斯捷潘突然停下不说了。他鎏金色的双眸死死盯着前方,阿尔弗雷德困惑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便看到一个穿着海军蓝短风衣、系了一条红围巾,铂金头发与斯捷潘和伊万极为相似但拥有一双扎眼的赤红眼眸的男士,站在道路对面。




“万尼亚,”伊利亚·布拉金斯基说,“我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着你。”


“确实很巧,”伊万走过去拥抱了他,“你好啊,伊廖沙,迟来的圣诞快乐——你是来给马克思墓献花的吗?”


“当然,我刚从那边回来。你——”


“你不觉得只跟儿子打招呼而忽略他的另一位养父实在不太礼貌吗,伊利亚·布拉金斯基?”


红眼睛的男人叹息了一声,他闭了一会儿眼,然后皱眉看向自己的前夫:斯捷潘·布拉金斯基站得笔直,两只手插在风衣兜里,倨傲地抬着下巴。“那么你打断我就很礼貌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开车送万尼亚过来,顺便陪他逛逛,”斯捷潘的嗓音天鹅绒般优雅丝滑,“在这种天气里让他一个人坐公交可不合适。你知道,一位父亲该做的事。”他在“父亲”上加了重音。


“所以你现在还是个模范父亲了,”伊利亚嗤笑了一声。“随你。万尼亚,你还没跟我说——”


两位布拉金斯基同时沉默了。


伊万和他的伙伴早已不知所踪。




“这样真的好吗?”阿尔弗雷德紧盯着伊万的背影不去看周遭的墓碑,“让他们俩单独待着?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当然不会,”伊万自信道,在墓碑群中昂首阔步,“这些坟墓都是文物,他们才不会冒这种险。”


“哦,是啊,当然,文物……你,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啊……”


伊万回过头瞥了阿尔弗雷德一眼:“你的嗓子怎么了?太冷了吗?”


“还,还可以,”阿尔弗雷德缩着脖子说,“哈哈,你知道,加州气候比较温暖嘛。”


伊万停住了脚步。他看着美国人惨白的脸孔,嘴角绽放出一个微笑:“你不是在害怕吧?”


“当、当然不是了!”阿尔弗雷德嚷道,然后立刻神经质地环视了一番周围,压低了声音,“我是说,不就是坟墓吗,哈哈,我可是学考古的!”


伊万的笑容扩大了:“那就好。来吧——这里可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可看呢。”


他转身继续向前走,阿尔弗雷德只好快步跟上去:“我们不需要导游吗?”


“没事,我对这里很熟悉,”伊万回答,“以前经常跟斯乔帕和伊廖沙一起来。”




“那小子居然把我撇下了,”斯捷潘死盯着伊万先前所在的位置,“简直难以置信!”


“祝你好运,他应该会回来找你的。”伊利亚从他身边绕过去,准备继续赶路。


“所以你就打算把我扔在这里不管了?”


伊利亚顿住脚步。他现在和斯捷潘的距离是五年来最近的一次,那双金色眼睛犹如磁石一般。他挪开了目光:“怎么,你这么多年了还记不住方向?”


斯捷潘立刻反击:“就算我记不住方向,至少我知道怎么开车。”


此话一出,两位布拉金斯基再次沉默了一会儿。这段对话他们太熟悉了——在离婚前,每次在车上的时候他们都这么吵。坐在副驾的伊利亚总指责斯捷潘太依赖导航,而掌舵的斯捷潘则会说就算他依赖导航但至少会开车,不像伊利亚,不是剐车就是吃超速罚单,甚而有一次差点撞死一只松鼠吓哭了伊万。


伊利亚清了一下嗓子:“如果伊万考了驾照,就用不着拜托你来送他了。”


“他显然是像你,”斯捷潘说,“第一次路考撞上了水泥桩,第二次路考——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那辆车后来送去修了两个月。”


伊利亚皱眉:“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个。他跟我说在伦敦只要用公交就够了,所以不需要考驾照。”


斯捷潘嗤笑一声:“他当然要在你面前扮成完美的孩子。那小兔崽子。”


寂静的墓园中偶然传出几声知更鸟的啼叫,古旧塔尖形墓碑上攀附的青苔竟显得鲜绿而生机勃勃。


“好了,快跟上,”伊利亚迈开了步伐,并没有回头看斯捷潘,“我带你去出口——除非你想杵在这里等万尼亚回来。”




“为什么你们会经常来这种地方?”阿尔弗雷德问。他们正接近一间规模颇大的墓室,在他看来就像是某种饱经风霜的白色庙宇。有一扇门开着,通向一片漆黑——阿尔弗雷德有种不祥的预感。


伊万走向那扇门时,阿尔弗雷德的不祥预感变为了现实。“高门公墓对斯乔帕和伊廖沙有特殊意义,”他轻声解释,声音在昏暗的走廊中回荡。“他俩的第一次约会——嗯,虽然他们对这是不是约会有一些分歧——就是来高门公墓给马克思墓献花。伊廖沙他是个……马克思主义者。”


“马克思主义者,好吧!但就算这样在墓地约会实在是太奇怪了!”阿尔弗雷德说话的声音就像是被捏着脖子的火鸡。墓室中有照明系统,但亮度很低,反而让氛围更加阴森。当阿尔弗雷德发现墙壁高处上的坑洞中摆着棺材时,他终于忍不了了。


“伊万,伊万,等等,”他拽住俄罗斯青年的围巾颤声说,“你能不能,呃,你介不介意我离你近一点?”


“嗯?”伊万微笑着偏过头看他,“当然没问题。”他拉住了美国人的手腕。用空余的一只手指向墙壁高处:“你看,这些老棺材和新棺材的区别……”




“你还记不记得,”斯捷潘突然说,“万涅奇卡还小的时候我们也经常带他来参观?”他抬手指向他和伊利亚刚经过的一块墓碑,其造型是一根断在半截的柱子。“他有一次还问为什么那种柱子是断的。”


伊利亚顿住脚步,也看向了那块墓碑。“我记得。他知道之后趴在你肩膀上哭,最后还是你抱他出去的。”


“也就只有那么一次,”斯捷潘冷哼一声,“除此之外,每次来这里他都抱着你的手不放。说你让他感觉更安全!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哪次去商场他不是抱着你的手不放?”伊利亚说,“毕竟你会满足他一切要求,我只会让他仔细想想买了会不会浪费。”


“从小就这么会算计,把两个大人耍得团团转。”斯捷潘总结。


他们注视着那块断裂的柱子。


“那是个错误。”伊利亚说。


“什么?”


“带万涅奇卡来这里,”伊利亚说,“这种地方根本不适合带孩子来玩。”


“如果你这么说,”斯捷潘说,“这种地方也根本不适合约会。爱与坟墓,喻义过于……”


伊利亚没有接他的话。“别发呆了,继续走吧。”




再度见到阳光时,阿尔弗雷德几乎热泪盈眶,先前让他脊背发凉的墓碑在日光下都染上了静谧之美。他心脏仍然剧烈地跳个不停,手里还拽着伊万的围巾,手心的冷汗蹭到了织物上,他希望伊万不要在意。


“啊,”伊万说,指向一块墓碑,“看那个。”


“是断了吗?”阿尔弗雷德说,“怎么柱子只有半截?好像刚才也见到几个断了的。他们不负责修补吗?”


伊万摇了摇头:“这种墓碑原本的造型就是这样的。它代表的是生命戛然而止——在不该结束的时候结束。比如说,如果有个年轻人突然意外去世,她的家人可能就会选择这样的墓碑。”


阿尔弗雷德注视着断裂的柱子。对坟墓的恐惧消融了,他现在只感到悲伤。


他偏过头,去看伊万的侧脸——那双沉静的紫色的眼睛中似乎也浮现着淡淡的悲哀。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伊万的肩膀。


“会好的。”他说。


“但愿如此。”伊万说。



TBC



我依旧是安静地……蹲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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